八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贺谨约我去看展。
我想借着这个机会把话跟他说开也好，总归我是个良心发现的烂人，已经搅混了一个陆朝舟，就不要再搅混贺谨了。
我向来对时间没有什么准确概念，每次有事情因为害怕迟到就会提前好久到场。陆朝舟知道我这个习惯，他约我的时候从来都是来接着我一起走。
所以这一次我到会展中心足足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半小时，想着贺谨也不会来得这么早，于是便在旁边的那家星巴克等他，顺便打打草稿，想好怎么开口。
好巧不巧，刚坐下就听见相隔不远的座位传来熟悉声音：“我现在是真的累了，你是不知道那个姜言微有多难搞，脾气差得要死，三天两头玩失踪，这次要不是我创造条件约她出来，估计她就要接着跟我玩失踪了。”
他说得也没什么错，就是声音有点大，碰巧被我听到了。
我不动声色地别过身，尽量让他察觉不到我的存在。
不知道电话那头又说了什么，贺谨轻嗤一声：“我凭什么换人，她爸爸是A大的学院副院长，一家子顺风顺水衣食无忧，要我说最近蛊她那个男狐狸八成也是图她点什么，不是说那个男狐狸是她爸的学生吗？那目的岂不是显而易见了。”
得，我害得陆朝舟同学也被一道骂进去了。
他后来有没有说更难听的话我不知道，因为我走了。
我上了车，在驾驶座坐了很久，抬眼看后视镜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在哭。
我他妈真没出息。
说实话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是一个只可以被利用的人，我以为自己圈子里形形色色的人都只是单纯地跟我玩到一起或者志同道合。
还有……他说陆朝舟。
陆朝舟从来不会去酒吧的，可那天晚上偏偏出现了。
我们两个做过那么多次，他闭口不谈要采取措施。
他说他想和我在一起。
他是勖教授的得意门生。
勖教授是我爸爸。
掩去勖教授和姜女士的光环，我，姜言微，一无是处，是个垃圾。
我用力擦掉眼泪，补妆的时候双手还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重新来到展出现场我已经迟到了十分钟，贺谨看到我习惯地露出明朗笑容：“是不是路上堵车啦？”
“是啊，让你久等了，待会我请你吃下午茶。”我一边说着，一边亲昵挽住他的手臂。
如果是在拍电视剧，我想现在导演应该给我切一个近景镜头，以便突出我僵住的笑意和眼神里的冰冷。
跟贺谨各怀心思看完展，去吃下午茶的时候总才后知后觉发现手机丢在了车上，贺谨见状笑着拿出手机：“没事啦，这次我请你，下次你再请回来就好。”
今天初雪，原本想晚上约着陆朝舟出来吃饭纪念一下，但是想起来贺谨说的那番话，心里却有些不舒坦，于是准备回家后在楼下便利店买几瓶酒再睡一觉。
没想到回到车上拿了手机，却看见几条陆朝舟打来的未接来电。我不觉皱起眉头，随手回拨过去。
“喂？”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慵懒，似乎是刚睡醒。
“我吵到你了吗？找我什么事？”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正常一点。
陆朝舟那边沉默了一小会：“现在没事了，你刚才在忙？”
我不觉叹一口气：“算是吧，刚才出去没带手机。那你好好休息。”
这边刚挂断，我爸又来电话让我去A大接他。我赶到实验室时他还在给学生开会。虽然今天不太想见陆朝舟，但是毕竟他肚子里真金白银揣着我的崽，所以我还是忍不住去探寻他的身影。
原本一贯坐在前排的陆朝舟今天一反常态坐在后面，他似乎疲惫得很，好几次我看见他闭上了眼睛。
换作其他学生在开会的时候打瞌睡，应该会被勖教授骂得狗血淋头。
但是陆朝舟就不一样，散会之后勖教授特地单独跟陆朝舟重复了一遍会议重点，然后关切地说：“你注意休息，别太累着。研究院的事情改天我跟老同学再提一提，看能不能先安排你过去。”
我站在不远处，突然觉得心凉。
作为勖教授的独生女，从小到大，我从上学到实习到工作，勖教授从来吝惜人脉，不肯替我说一句话。可是他却对陆朝舟那么好，事事周全，恨不能亲手铺路。
陆朝舟又跟他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听清，只是陆朝舟看向我的时候，我固执避开了他的视线。
他好像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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